【编者按】7月10日，上海市政协召开“构建现代职业教育新体系，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”专题协商会。副市长陈群通报本市职业教育发展情况，并与委员协商交流。市发展改革委、市经济信息化委、市教委等单位相关负责人到会听取委员的意见与建议。

会上， 11名市政协委员和在沪全国政协委员在会上发言，建议优化生源结构，积极调整职业院校人才培养方向和培养模式，加大教育投入力度，为上海“五个中心”建设提供高技能人才支撑；以举办世界技能大赛为契机，进一步提高技能人才培养水平，推动完善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。

本文辑选部分委员建言精萃，以飨读者。

产教融合应是职教体系定位

胡卫，全国政协委员，民进上海市委专职副主委，上海中华职教社副主任

原来上海职业教育很发达，可以说比日本都发达得多。但现在发展中遭遇了瓶颈，究其原因，是大家对职业教育有一个认识误区，好像职业教育是教育金字塔最底一层，要努力往上爬。其实，职业教育为什么一定要从中职到高职、到大学本科、研究生，这不是职业教育的任务。

中华职教社创办者黄炎培先生曾说，职业教育是为谋生之准备，为发展生产力之准备。所以产教融合一定是职教体系建设的重要定位。但实际上，现在上海产业界和职教界的融合相当不匹配。

说到具体建议，首先就是要做强高职。这一点靠高职本身是不行的。上海的高职现在很弱，好的高职也都有“本科化”倾向。怎么办？要靠中职夯实基础并与高职5年贯通的方式来做强高职。上海中职院校比较散，但总体实力还是比较强的，而且是很有特色的，有这样的基础，可以考虑依托中职与高职培养模式联合创新，把5年贯通教育做实。其次，上海可以成立一个有关职业教育发展的专家咨询委员会类机构，从而把上海教育科学研究院有关职业教育发展政策研究的优势，很好地发挥出来。上海在职业教育发展方面的研究在全国是领先的，但是在上海本地，发达的职教研究水平跟上海自身职业教育发展水平却并不匹配，研究成果难以转化、乃至没人要听。多好的理论研究基础，上海在这方面其实可以给全国职教发展做些贡献，为职教下一步提升水准提供智力支撑。

这方面，上海中华职教社的作为不容忽视。上海中华职教社有实训院校，有学术期刊，有研究基地，在实务研究和实践方面有优势，而且很期待能把这样的力量更多激发出来。期待上海职业教育下一步的大发展。

更重视航运专业人才培养

曹艳春，市政协常委、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，上海海事大学法学院副院长、教授

在建设海洋强国、“一带一路”建设的大背景下，正在推进国际航运中心建设的上海，是不是应该更加重视航运行业专业技能人才的教育培养？素质优良的海员队伍，在和平时期为国家带来财富，在战争时期，其实就是国家的第二海军，也是各类航运要素人才的重要来源。航海类的职业教育重要性不言而喻，而且这方面职业教育发展更要聚焦国际行业发展趋势，是学位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这种双重性质的本科应用型专业，培养的是职业技术型人才。

建议应该根据行业特殊性，国家战略需求，给予航运类职业教育一定的倾向性、扶持性的投入。目前航海职业教育人才的培养，和其他普通工科教育的投入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，但是航运人才的培养成本，却远远高于普通工科。像航海轮机专业人才培养的设备，本身是非常昂贵的，而且维护的成本、使用的成本也都非常高。比如航海模拟器，开一次成本是很高的，每一名海员进入职业生涯之前，都必须在航海模拟器上进行实习。江苏在航海教育方面的投入，比普通的工科要多两倍。我们是否能借鉴兄弟省市经验，给予航运类职业教育学校更多的财政性教育经费支持？

目前，海员职业队伍对社会大众而言，严重缺乏吸引力，学生不愿意学习航海专业，难以吸引优质的生源。上海海事大学航海专业的学生大一时成绩排前10%的学生全转到其他专业去了，比如法学专业等，却没有学生转入航海专业。长此以往，航运业势必出现人才断档的情况，一方面，要提高船员待遇；另一方面，也希望政府能给予学航海专业的学术政策扶持，提高社会上船员的工资，进行市场化的吸引。在目前这种市场化不好的情况下，能否按照师范生待遇，免交学费，甚至给予一些补贴等。

航海类学校也很需要专项资金的投入。随着航海科技的进步，航海类专业主要的教学实验用具、实习设施，特别是实习船、特种船以及进行操作模拟的设备等，在种类、数量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，而且这些设备前期的投入、运行、维护需要大量资金保障。举个例子，我们学校目前需要再建一艘万吨级的集装箱运输船供学生实训，需要多少钱呢？2.8亿元，我们目前是没有这么多资金的。原来的实习船退役以后，至少影响十个班学生的实训学习，新船迟迟见不到影子，学生能否达到教学要求就得打个问号，这是很严峻的问题。另外新的技术如人工智能船、无人船在不远的将来也将大量出现，我们将来会有新的培养方向，它们需要更多的实训课程和设备的更新换代，换句话说，也需要大量的资金。这方面同样期待扶持。

不能抛弃职业教育的文化积淀

杨德妹，市政协常委、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常务副主任，闵行区副区长

有一次我们去调研中职校，通知上写的是浦东外事服务学校，我心存疑惑，这是所新学校吗？一到门口，哎呀，这不就是东辉职校吗？我颇为感慨。东辉职校是首批国家重点职业学校、首批国家级中职改革发展的示范项目，它规模很大，专业丰富、成熟、有特色，现在改成了浦东外事服务学校，内涵、外延、文化积淀就这样消散了，多可惜！

上海职业教育曾经实力强劲，但在当下上海职业教育存在相对弱化、与产业发展不相匹配等问题。职业教育如何传承上海地域文化、体现上海地域特色，又能跟产业发展相一致，这是我们要探讨研究的一个问题。类似这样中职校的改名，听上去好像很现代化，但事实上把很多积累抛却了，其实中职教育要传承上海地域文化的东西太多了，那些能够体现上海地域特色的、然后又跟产业发展相一致的、传统的专业课程，如何以现代方式续存？这关乎这座城市的记忆，关乎我们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和认同感。

引进世界技能大赛理念

朱迎迎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海市建设工程安全质量监督总站党委书记

上海在探索职业教育五年一贯制的过程中，要充分发挥中职的优势，在中职基础上发展五年一贯制。因为我们中职有一批历史非常悠久的老牌中专，有60年以上办学历史，甚至培养出了院士。他们的办学能力和办学水平，在全国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。现在全社会对教育的需求有很大的提升，建议借鉴江苏或者其他省市的经验，能够在中职的基础上来发展5年一贯制教育。

发展职业教育要充分发挥企业特定教师的作用，探索企业名师、大师带教职业教育教师。企业的特聘教师是很好的校企合作的渠道，但是企业的专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，往往不能在学校全程参与上课，基本上是做一两次讲座，这样作用不是很明显。是不是可以探索名师、大师带教制度，在一定时间内，专业要求高的可以时间长一点，专业要求低的时间短一点。明确双方的利益，必须要求带出符合职业教育特点，符合应用型技能人才的青年教师，到最后要考核，这样的话可能更有利与培养我们职业教育教师的成长。

2021年，上海将举办第46届世界技能大赛。这对职业教育发展而言是个很好的契机。今年的世界技能大赛有56个项目，这56个项目，都是跟专业、职业、岗位相关的。每一个项目都可以提升就业或创业的能力，因此可以参考世赛项目对相关专业课程进行重组，使其更符合行业和岗位的要求。也可以借鉴世赛以客户需求为第一导向，强调解决行业工种实际问题，对课程评价方式、教学内容进行改革。

上海未来将设立世界技能大赛博物馆，这么多年来，上海的职业教育有很多成果，我们也要积极准备、总结和提炼这些年构建职业教育体系所取得的成绩和成果，争取在世界技能大赛博物馆中，可以看到上海职业教育的更多成果展示出来。

整合全市资源提升职教发展水准

刘宇陆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党委书记

建议进一步整合全市资源，提升本市职业教育发展水准。

整合全市资源，包含4个维度：第一是政府要加大资源调配力度，通过立法引导来激发职业教育活力，可以通过设立职业教育的基金或者减免税收等举措。第二是通过大数据、课题分析等方式，了解本市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结构、层次与社会需求之间的匹配度，科学合理地指导职业教育下一步布局工作。第三是整合中职、高职、应用型本科专业学位之间的教育资源，打通应用型本科和专业硕士之间的联合培养路径，乃至在应用型本科中试行工程专业培养模式。第四是提高各类职业教育办学积极性，健全各类学校在实验、实训资源，以及政府实训资源，为职业教育提供有效的保障。

提升职教发展水准、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过程中，学校应充分发挥关键核心作用。职业教育的核心就是就业教育。目前大多数中职生毕业后都不选择就业，而是选择升学，这可能有两方面原因：第一是社会对岗位的需求是否得到满足；第二是我们培养的人本身是否能够胜任岗位需求的问题，为此，各类职业院校要根据行业和企业的需求，大力进行教育教学改革，依据企业的标准制定人才培养方案，确定职业技能培养要求。

这其中，学校要下更大功夫进行教师队伍建设，特别是双师型队伍建设。企业技术人员和学校教师之间应尽快实现实质性资源共享，提高职业教育的适配度。

要进一步优化生源体系，这方面期待政府给予支持。中职、高职、应用型本科，乃至专业硕士教育要尽快形成体系，从而吸引更多好的生源进入职业教育，特别是可以采取学校录取和企业录取同时并举的方式，来加强高职学院对学生的吸引力。学校则要帮助学生做好个人的职业规划。同时，学校要参与国家和地方的行业标准的建设，有针对性的培养企业所需的人才。

提升职业教育水准，还要充分发挥企业在职业教育中的主体作用，国务院发布职业教育改革方案的通知当中，首次将企业确立为职业教育的办学主体。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，因为最好和最先进的技术，一定是在企业，不在学校。只有企业切实承担起职业教育的义务和责任，职业教育才有希望获得实质性提升。企业积极参与职业教育可采取这几方面举措：

第一，设立企业教育实训基地和企业职业教育基金，通过政府金融、税收等政策，鼓励企业参与职业教育。

第二，企业可以出资设立职业学校，深度参与职业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，进行定单式的培养。

第三，企业可设立双师型教师的培育基地。双师型教师培育是职业教育能否得到大发展的核心。企业设立这样的基地，来解决职业院校双师型教师队伍在资金、经验方面的不足。

第四，全社会要形成正确的职业教育观念，要形成良好的支持职业教育的社会氛围。首先要调整各种职业之间的收入差距，只要勤奋肯干，各行各业的职工都应享受美好的生活。要加强宣传的力度，要宣传各行各业的状元，不要让职业教育变成学历教育之下的无奈选择，而应明确为教育分流主动选择。要改变用人的办法，不要片面强调学历，合理将能力、技术、技能等作为企业入职招聘竞争、考核的标准。

职教与高等教育并无高下之分

蒋建华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汽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培训中心主任

从企业的角度谈些看法。

现在企业急需有一技之长的、符合行业用人要求的技能人才。我们迫切等待着人才加入，但这方面确实存在着很大的缺口。职业教育本应大量输出这样的人才，现在为什么存在这样的不对称性，我们需要反思。

关于职业教育改革发展，方方面面都要去突破。但是我在想，实际上职业教育改革一定要从它是专业、特殊的教育门类这一角度去考虑，与高等教育没有高下之分，职业教育就是要培养高水平的应用性人才。平时我们常讲企业和职教院校在培养工作中要贯通，做到这一点，首先要梳理哪一些技能现在确实需要更多、更快、更好地进行培养，特别是在这项技能知识乃至专业理论方面，都需要进一步发展的，这是应用型高层次人才培养应该做的事情。

立德树人的关键在师资队伍

毛大立 市政协委员，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副院长、党组副书记

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。专业技能人才的待遇实际上是不低的，未来也会有与他们对社会贡献相匹配的社会地位，这一点在全社会要形成共识和认同。

职业教育院校要注重立德树人，还是要让学生先学做人，后学技能。立德树人的关键是加强职教师资队伍的建设，对此，我提两点建议：

第一，职业教育院校教师的职业发展定位和发展路径要明确，特别是职称的评定这项工作要跟上。上海自去年开始施行了新的政策，中职教师也可以评正高级职称了，这和中小学教师是一样的。现在，第一批有11位中职院校的老师评上了正高级职称，对他们未来起好师资队伍带头人作用有不小的激励。这项工作应该要继续下去，要关心爱护这样一个群体。

第二，职业教育院校教师绩效工资政策要明确，我们在调研的时候都感到很奇怪，怎么没有人讲绩效工资？难道在职教院校不施行这项政策？有关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的文件里面，关于绩效工资的内容，讲到义务教育阶段的教师、民办教育的教师、高校的教师，就是没有讲到职业院校的教师，所以职业教育院校教师的绩效工资政策并不明确，我建议有关部门对此加以关注。

职教要与“五个中心”需求结合

王芳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海市室内环境净化行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

发展现代职业教育，要和上海的重点产业特别是五个中心建设相关产业去联系起来谋划。有关部门可以梳理一下，哪些是对应重点产业的职业教育学科，这些学科目前发展状况是否能够匹配到支柱产业未来发展趋势。

要找准职业教育的定位，特别是厘清职业教育和本科教育、研究生教育的区别，我们到底是否需要那么多的职业教育人才？如果职业教育机构都变成本科生和研究生教育机构又会怎样？我们要有个清晰的认识。上海市室内环境净化行业协会有个高技能人才基地，跟很多中专、职业学校都有联系，但基地内90%的学生并没有在本行业就业，而是都升本科去了。为什么他们要去升本科？因为学生们觉得，中职毕业没有社会地位。但事实是，中职毕业生对经济社会发展同样作出重要贡献。怎么解决这个观念问题呢？上海是否能突破现在的一些政策予以引导？比如落户政策中，如果职教毕业生的专业匹配五个中心建设支柱产业，确为紧缺人才，是否可以设有加分项？通过政策引导，让更多的学生愿意学这个专业。

职业教育应重视企业需求

王洁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海刘杰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总经理

德国的职业教育很发达，有几点是很值得我们借鉴。

德国社会并不盲目崇尚硕士、博士这些学位乃至学位带来的光环。在德国企业，这一岗位是本科生能胜任的就会偏向招收本科生，因为在他们看来，高学历人才有自己更适合的岗位，何必要来挤占别人的位置呢？整个社会对学历的需求是很理智的。

在德国人看来，职业教育，顾名思义，一定是以谋生为目的、以职业为导向开展的一种类型的教育。德国的职业教育体系比较强调定向培训。比如说汉莎公司，每年会拿出一定资金，指定职教机构对特别人员开展培训。德国很多大的企业都会有这类定向培训乃至定向招生，从某一个角度来看，德国社会是企业在办职业学校。

职业教育不应该完全纳入教委的管理体系，发展职业教育是整个社会的事，要有更高层面的顶层设计。当前上海的职业教育在专业的分类上，也应该以职业为导向，这方面要充分听取企业的意见建议。

适当调整养老人员培训政策

徐兵，市政协委员、上海金福养老院董事长

现在养老人员方面的培训，常态化开展不多，而且继续教育太少，能够开展此类培训的机构也很少，所以市民群众常常反映养老行业从业人员紧缺。我们作为经营者，也碰到招不到合适的、有合格技能的人员的困难。培训的补贴政策也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，现在规定50岁以下交金的人可以享受补贴政策，但其实现在很多女性工作人员即便到了50岁，依然是年富力强能够胜任工作的。希望这个政策可以调整一下，把享受补贴的年龄放宽。

引导性新闻宣传报道尤须增加

凤懋伦，市政协委员、提案委员会副主任

接受中职或者高职教育，毕业后找到好的工作、获得较高的荣誉，这样的宣传引导不是多了，而是少了。其实这样的例子近年来不少，希望加大这方面宣传力度，让家长们看到，接受职业教育，同样能成为人才，而且这类人才在当前对社会而言越来越重要，相应的，也能获得较为丰厚的收入。这样，就会有更多学子愿意走进职业教育院校，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家长认同职教，支持自己的孩子选择职教。

（本文图片均为 金松 摄）

（原题为《为“五个中心”建设提供高技能人才支撑——市政协“构建现代职业教育新体系，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”专题协商会委员建言选萃》）